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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紀錄•雲南故事】把論文寫在竹林裏的“農民”教授

2018年11月09日 08:26:43 | 來源:新華網

新華網 趙普凡 攝

  新華網昆明11月9日電(詹晶晶 丁凝 趙普凡)在雲南省大關縣的一些村子裏,有一位戴著眼鏡衣著樸素的“董老師”,經常和村民嘮嘮家常。而村民和他聊得最多的話題莫過于“竹子”。

  村民口中的“董老師”是西南林業大學亞太林學院院長、筇竹研究院院長董文淵。25年前,剛過而立之年的董文淵被學校派到雲南省昭通市大關縣挂職科技副縣長,當地基礎薄弱、發展滯後的現狀,激起這位青年學者強烈的責任感,他想找到一個方法,幫助當地群眾脫貧致富,山上一株株“羅漢竹”引起了他的注意。沒想到,董文淵和“羅漢竹”一結緣就是25年。

圖為1999年董文淵在大關縣木桿鎮大羅漢壩基地做研究。(供圖)

  與竹結緣

  大關縣地處滇、川、黔三省經濟和文化交匯地,巍峨聳立的大山,曾經隔絕了許多人的致富夢。

  當地分布一種竹子名叫筇竹,又名羅漢竹,分布在我國西南地區川滇兩省金沙江兩岸的狹長地帶。其中,尤以雲南大關縣的筇竹資源最為豐富。

  1993年,董文淵被學校派到大關縣任科技副縣長,分管林業和科技工作。董文淵發現,筇竹有突出的生態經濟優勢,可以有效幫助當地百姓脫貧致富,于是開始研究筇竹。但剛開始時,他發現學界對筇竹的研究很少,“甚至我們去問老鄉這棵竹子年齡有多大,大家都説不清楚。”

  于是董文淵決定,從筇竹最基礎的問題“年齡”開始研究。竹筍出土後就挂上牌子,並跟蹤觀察筇竹的壽命,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到第四年半的時候就發現竹子從上部開始幹枯,然後就慢慢地死亡了。最後我們確定筇竹單株的壽命是5年。”董文淵説,這個研究對筇竹後期的培育、利用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圖為1999年董文淵和同事在木桿鎮大羅漢壩基地做研究(供圖)

  兩年的挂職結束後,董文淵依然不斷地往返于昆明和大關之間。上世紀九十年代,交通基礎設施落後,從昆明到大關往往要轉三、四次車,歷時兩三天才能抵達,沒有手機,如果家裏或學校有什麼事要找他,也只能打到縣裏,然後層層托人轉達。

  最開始做筇竹研究時沒有項目經費,董文淵經常要自掏腰包。

  “那時工資一個月才幾百元,每次來大關都要從家裏拿一兩千,錢用了要對家裏負責,所以每次把工錢付給幫我們砍竹子、挖土的群眾後,我就要請他們給我打一張白條子,回去交給我愛人。”董文淵説。

  多年來,董文淵共有碩士博士生100多人,跟他到大關做科研的就有五六十人,很多學生畢業後到中科院、北京大學等繼續深造,30%的學生選擇繼續堅持竹類研究。為了做研究,董文淵和學生經常在老鄉家裏借宿,夜間監測時就整夜守在山上,餓的時候鹹菜就馬鈴薯就是一頓飯,一些交通不便的鄉鎮,甚至要走路前往。

  二十多年間,董文淵和他的團隊先後完成了10多個研究項目,取得的筇竹生物學生態學特性、生物多樣性保護、良種選育與竹苗培育技術、天然林改造與人工林高效培育技術體係等一係列成果,填補了國內外筇竹研究的空白,為筇竹資源高效培育、可持續經營和産業化發展奠定了基礎。

新華網 丁凝 攝

  群眾身邊的“知心人”

  大關縣“一縣一品”筇竹産業辦副主任謝澤軒與董文淵相識20余年,董文淵剛開始研究筇竹時,謝澤軒就一直陪伴著他。多年來,兩人既是朋友,也是“戰友”。

  謝澤軒説,他們家兄弟姐妹六人,因為家庭困難,父母只供得起他一個人讀書,全部的學費都是依靠竹子。“我從小學讀到中專畢業,全部讀書的費用都是靠竹子竹筍,沒有竹子我就沒辦法讀書走出大山。”

  像謝澤軒這樣的例子,在大關還有很多。

  為了幫助當地群眾脫貧致富,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董文淵就給群眾普及筇竹的種植技術,可是剛開始推廣技術的時候,群眾並不買賬。“大家覺得這個東西有什麼可研究的,到了季節上山打筍子就行了。”

新華網 趙普凡 攝

  昭通市大關縣木桿鎮細沙村銅廠溝的村民老羅成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剛開始老羅感到“很稀奇”,“這些昆明來的大學老師怎麼會跑到我們這裏來研究羅漢竹?”老羅帶著好奇去研究基地看個究竟。

  一次、兩次、三次……老羅來的次數越來越多,董文淵開始給老羅做工作,最終老羅動了心。老羅説:“剛開始種竹子,我們自己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直到董老師來了,我才知道竹子該怎麼種。”

  在董文淵的技術指導下,竹子的品質越來越好,種植的面積也越來越大,除了可以賣竹筍、還可以賣竹材,老羅家的生活也漸漸好了起來。

  “我們就是要相信科學,董老師就是專家。”老羅説。

  如今,老羅的幾畝筇竹開始産生效益,由于竹子的生長特性,人工維護的成本並不高,79歲的老羅還是自己管理著山上的竹林,到了竹筍成熟的季節,才讓在外地打工的兒子、兒媳回家幫忙。

  “我自己在竹林裏掰竹子,掰著都會笑,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羅漢竹,種竹子見效快,掰下來背回去賣給老板就是錢。”老羅説,今年他依靠竹子能收入1萬多。

  如今,“砍小留大,砍老留嫩,砍弱留強”這些關于筇竹培育的技術已經深深印刻在當地群眾心裏,科技給生産帶來的力量,也讓董文淵和他的團隊成為群眾身邊的“知心人”。

新華網 趙普凡 攝

  “筇竹就是金山銀山”

  大關縣現有筇竹資源20.83萬畝。在筇竹主産鄉鎮,農村勞動力在出筍季節,每人平均採筍收入可達5000元至6000元,筇竹銷售收入佔大多數農戶經濟收入的80%以上,依托筇竹資源3.16萬人穩定脫貧,14.8萬余人受益。

  為了助推大關竹産業發展,董文淵積極幫助引進企業,企業帶來了資金和技術,也帶動了周邊群眾就業。

  天星鎮中心村的村民張建學在企業開設的培訓班裏學習竹編,經過幾期專業培訓後,考試合格的學員能夠拿到結業證,以後可以在企業裏工作。“現在有了這個企業,我們在家門口就可以打工賺錢,並且還能多學一門手藝。”張建學説。

大關縣木桿鎮鑫興竹筍加工廠主要加工竹筍類食品。新華網 趙普凡 攝

  木桿鎮鑫興竹筍加工廠主要加工竹筍類食品,廠長鄧貴文告訴記者,他們廠的産品現在銷往上海、江浙等地,銷售情況很好。廠子裏的工人都是周邊的群眾,下一步他還想擴大廠房、更新加工設備。

  “我們這裏有這麼多的竹子資源,要好好地利用起來。”鄧貴文説。

  據悉,西南林業大學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掛鉤國家級深度貧困縣大關縣開展科技扶貧工作。目前,雙方合作組建的筇竹研究院、大關縣竹産業發展研究院,為貧困地區特色竹類資源開發、竹産業助推精準脫貧和振興鄉村生態經濟提供強有力的智力和技術支援。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對我來説,筇竹就是金山銀山。”老羅説。

新華網 趙普凡 攝

  “人生不在于最後的結果,關鍵是在我們走過的每一步”

  “曉風飛雨筇竹淚,孤舟逆流浪滔天”是董文淵朋友圈的簡介,他説他喜歡竹子的氣節。

  “不管多陡的坡地、多高的山筇竹都能夠生長,它的生存環境從海拔1300米到2400多米,都是高寒山區,哪怕在一些陡峭地段仍然能很好地生長,這是一種精神,對我來説也是一種力量。”董文淵説。

新華網 趙普凡 攝

  一直以來,董文淵都把自己的研究無償地在群眾中推廣,扎根農村多年,他認為群眾就是他的老師。“我把我研究成果、技術傳授給他們,他們在應用的過程中又去創造、去發明,也教會我很多東西。所以我們研究的不斷深化離不開當地的群眾。”

  同時,他認為科學研究的目的是推動人類社會的進步,需要科技工作者深入田間地頭親自示范,讓群眾去學習,“研究出來的東西,無論是論文還是論著,不是要束之高閣,而是要去推廣。”

  董文淵説:“人生不在于最後的結果,關鍵是在我們走過的每一步,我們每一步怎麼去走好它?一件件小事,一點一滴積累起來,能夠對社會、對大眾、對國家有一定的幫助,我覺得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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