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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被記錄而非被講述的舊日時光
2017-04-06 07:50:06 來源: 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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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倩

  《八月》是一部很有得獎氣質的電影。黑白的色調,“素人”組成的演員表,停留許久的長鏡頭和片段似的多線劇情,這些“點”都很容易讓這部電影戳中專業評委,但同時也造成了與大部分觀眾之間無法逾越的距離感。自3月24日上映,《八月》迄今只收穫了300多萬的票房,只有同期上映的《金剛:骷髏島》票房數據的0.5%,排片也只佔後者的十分之一左右。

  宏觀的數據均攤到個人身上時,就具現為能容納一百人的放映廳裏只有我一個觀眾的“包場”體驗。好萊塢商業片的行業壟斷固然存在,但在主導當下的電影市場時,好萊塢對電影行業更為深遠的一點影響在於它塑造了觀眾對電影的選擇標準,清晰明確的敘事、星光熠熠的卡司就是其中尤為關鍵的兩點。在這個層面上,《八月》儘管有金馬獎最佳劇情片、最佳新演員兩項大獎加持,但對大部分觀眾而言,它仍然缺乏足夠的、讓他們掏腰包到電影院來觀看的説服力,培養觀眾鑒賞能力的緊迫性也由此越發凸顯。

  去年,“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的成立邁出了國內藝術院線發展的重要一步,優秀的國産文藝片初步具備了生存空間,然而當下此種類型電影的缺失卻同時讓藝術院線面臨着“無片可放”的尷尬局面。以北京本週的院線為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的熒幕基本都被《八月》佔據,而在《八月》上映之前,適合播放的藝術新片幾乎寥寥無幾。在如今已經具備了展示&&的情況下,如何能夠使觀眾嘗試着去接受國産文藝片,電影從業人員在質與量兩方面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對於《八月》電影本身,張大磊導演雖然多少延續了第六代導演對於中國人在改革浪潮與市場經濟建立之初時所經歷的轉變的探討,但我相信他的本意並不在此。張大磊説,選擇1994年這個年代,也不過是因為他12歲那年正好是1994年。嚴格説來,《八月》不算是嚴格整理過的自傳,它呈現的更像是人們無意間回首往事的情形。在闡釋自己拍攝《八月》的緣起時,張大磊説:“那個夏天更多的情景陸續出現在我腦子裏,父親、母親、我自己、我們過去生活的院子,和那年被改革影響着的人們。我就像個旁觀者感受着眼前的一幕幕,包括瀰漫在空氣裏的氣味。簡直就像一場白日夢……那一刻我決定拍個電影。”

  二十多年過去,許多童年時的記憶都已不再是清晰成線的,更多的是如浮光碎影般的片段,有些清楚,有些模糊,有些是連續的,有些是斷點的,因此,一些認為電影在反映國企員工面臨企業改制時的痛楚不夠深刻的觀點,在我看來是有失公允的。影片是以張小雷的視角展開的,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知道什麼呢?也許偶爾能從父母的爭吵中捕捉到一些陌生的字眼,比如“股份制”,比如“打工”,但他並不清楚這對於一個家庭來説意味着什麼。作為一個小升初的孩子,他所關心的是自己鍾愛的雙截棍、對面陽&上偶爾出現的拉小提琴的鄰居姐姐、一身帥氣的校服,市場經濟給他帶來最為直觀的衝擊也許只在於原來不花錢的錄像廳要買票了,爸爸不知為何突然要離開家。幼小的孩子不知道整個中國社會正發生着如何深刻的變化,只能從身邊人來來去去的蹤影中隱約覺察有什麼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在還原童年記憶的角度上,我認為《八月》是非常成功的。它很好地呈現了那種屬於童年的惶恐、快樂、單純的心理狀態。例如小雷渴望了解三哥,但又懼怕一個痞氣的“大孩子”的威嚴,只好默默地聽從三哥説的話。由此延伸,一些認為電影對許多人物的交待不夠清楚的評論其實也在與導演的意圖背道而馳。生活中許多人來了又走,大多數情況下,我們也只是對他的生平略知一二,更何況這麼多年過去,能記得的事情本來就所剩無幾,畢竟遺忘對大多數人們來説,始終是無能為力的。

  鏡頭、剪輯的處理及演員的選擇為導演搭建了組構一個足夠真實的1994年的腳手架。這讓電影有了腳踏實地的品質,而非如許多打着“童年”與“青春”旗號的電影一般,是與人們的記憶脫節的空中樓閣。正如金馬獎評委所言,“悠然如小津安二郎,時現侯孝賢《童年往事》神采”,《八月》的運鏡頗有這兩位導演的風格。影片中有許多低機位和仿佛從物體視角拍攝的鏡頭,人物來了又走,鏡頭卻靜止不動,長鏡頭大量出現,影片因此呈現出一種緩慢的節奏和類似紀錄片的客觀真實的質感。人物在畫面中經常被門框、櫃子、墻壁等物體遮擋住,尤其在家中時,遮遮掩掩的鏡頭如同一個針孔攝像機,為觀眾們打開了窺探一個普通家庭真實生活的小小窗扇。整部影片幾乎沒有畫外音,所有的人物都未開口解釋過他們心中的想法,一切都在被記錄,而非被講述。

  影片起用陌生面孔甚至非專業的演員,如孔維一,擔綱主演的大膽行為則是繼承了曾被第六代導演和獨立電影導演廣泛運用的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傳統,這些觀眾不熟悉的、普通的、在生活中隨處可見的臉無疑減弱了影片的表演氣息,拉近了與日常見聞的距離。總而言之,導演在精細地追求着如何以電影重構一個足夠真實客觀的90年代。除了飽受好評的對年代符號的自然合理的運用,如當時流行的歌曲和電影、磁帶、大梁自行車等,他還在努力尋找一個客觀的角度,喚起觀眾對於那個年代的共有記憶。張小雷像是一個沉默的導游,帶領着觀眾在1994年的幾個橫截面裏穿梭,所有的人都是旁觀者。

  懷舊往往出現於社會劇烈變革的時期,新事物前赴後繼地成長,舊的蹤影漸漸無跡可尋。對於張大磊這樣的80後來説,他們不再年少懵懂,父輩也開始垂垂老去,那種安靜的、單純的、慢節奏的生活已成為了一種烏托邦式的幻想,記憶中世界的瓦解令他們感到要將它保留下來的危機。只要社會前進的腳步不會停止,懷舊的情結就將永遠存在。《八月》不只是致父輩的散文詩,在最深處的地方,它在為所有人平和地悼念著已經逝去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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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王志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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